散文曹忠义故乡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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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印痕,一部分烙在舌尖上,一部分印在时间上。烙在舌尖上的固定成了口味和口音;印在时间上的随着日升月落,就洇出名章那么大一块乡愁。

曹忠义

花儿开放之前,窗户纸被风吹得呼呼啦啦响,过年时贴上的窗花也总有一些耷拉在裂开的窗纸上;路畔的树在风中嘶叫时,像一个个生气而无助的孩子,我从树下走过,似乎总要沾一点幽怨;远山光秃秃的,河水刚从冬眠中醒来,水流声以丝丝缕缕的萧索挟裹着一袭疲惫。杏花开的时候,身上的衣服要变得薄一些,但从远山飞来的尘土却多了,有时候一觉醒来,天空一片橙黄,房檐下堆积的尘土,刚好能给麻雀留下竹形的趾爪,那能帮人促发对绿色的回想。早春乃至端午节前,在故乡大体或多或少就是这个样子。

说实话,如果将华北平原的风,搬到故乡去吹,所有的窗户纸都会被吹飞;故乡的雨也少,如果把华北平原的雨搬到故乡去下,估计所有的土屋都会萎谢在瓢泼似的水雾中。故乡的夏天,不说别的,单从雨的角度看,应该是以雷阵雨为主,雷声也不大,常常是在山的背面隐隐地听见一些雷响,头顶响起巨雷的次数很少,且每每雷声大,雨点小。在秦皇岛的海边常常因为刺眼的闪电和巨雷,能将人吓着;在北京有时因为暴雨前的白昼突然黑如暗夜,能生出诸多恐慌。在故乡这些都是几乎没有的事。

山洪与冰雹,这两样东西也是有的。曾经的一个夏天,有人过南河桥,那时是一个水泥桥,很低矮,是小孩子走在桥洞里需要弓腰才能走过的那种,只是平常水流不轻易漫过桥面。到了夏天南河桥才偶尔出现大水漫桥那样的场景。已是黄昏了,正赶上大水漫桥,那人急着赶路,是要在天黑之前赶回家吧。就从桥这头往那头跑,跑到桥中间,脚下一滑就掉下河去了,不巧的是第二波洪水又正好赶过来,就把他软埋了。夏天里河水咆哮的日子也是有的,那激越悲凉的声音曾有几回把我吸引到河岸上。浑黄的水看上去像绘画用的颜料,裹挟着大树、门窗、牲口,在河道里绘制颠簸挣扎的图景时,在我有限的想象里也展开了处于上游山谷间的村舍于大水冲击下垮坍的情景。像鸡蛋那么大的冰雹,在我曾居住的县城里尚未见过,而乡间有人用担子担到县政府门口报告灾情的那么大的冰雹,我也只是听人说起过。那样的冰雹能让田产绝收。荷担子的人,绝望地看着围观者;围观者摇头叹息着。这样扫兴和绝望的事,似乎南乡那一带发生得比较多一些。

故乡的秋天,来得早去得也早。来时驾着雨,每个屋檐都会吟唱淅淅沥沥的歌谣,每条街巷都会黏黏腻腻,每个院落都有磨镰刀扎楔锨锄菜刀把儿,箍补锅碗瓢盆,缭织簸箕笸箩的细致人,也有讲古经打扑克娱乐的人。雨过后,就再也没雨了。想要见到雨,得穿越冬天,有时也许还要穿越春天,有时暮春时节也有雨,但大多细如发丝,只能勾出渴望。就这样一直熬到能够形成对流天气的那种夏季,大颗粒的雨珠才来光临。那是一段恓惶连绵的日子。

秋天在故乡,老早能帮人穿上褂子,接着穿上夹衣。而此时华北平原上的人群,还穿着短袖衣服,或刚刚穿上长袖衬衫。等故乡都穿上夹衣时,虽离冬天还有一点距离,但许多人家的炕已经热了,炉膛也开始冒烟了。火炉不冒烟的日子,从此时算起,大概到来年的端午节过后了。这几乎需要半年的时间。

故乡的春天与冬天,是镶在短暂而欢愉之秋与清凉夏天之间的一个长长的煎熬,那里有青黄不接的日子,有天寒地冻的日子,有面缸见底的日子……

故乡(摄影作品欣赏)

故乡的夏天,如果不靠栽种什么维持生活,应该是很好的夏天。小时候,对靠栽种什么维持生活的事,一般都还没抵达到操心费力的那个年龄阶段。除了在收割的地里抱麦荐捡麦穗以及间或拿起镰刀割麦子的那份劳累外,剩下的时间就基本交给清凉的夏天了。

那些夏天真是清凉。树枝上没有蝉鸣,树荫下不能呆得过久,呆久了着凉;石头上不能坐得过久,坐久了渗出病症;涝坝能发出蛙鸣,天上的云驱动着月,在蛙鸣里忽隐忽现,坐在小凳上用不着扇子;天晴的夜里如果没有月亮,满天星斗眨着的眼睛,清亮得像一粒粒水珠;那些山在目光里静静地睡去了,耳边只有轻微的风醒着,远处的河也醒着,却又像一些微微的呼吸和隐隐的鼾声。

故乡河滩上的沙土绵如绸缎。在天气晴朗的白天从那里跑过,沙土有时能没过脚踝,能没过脚踝的沙土,有时又温暖得像一双手,有时又柔滑得像一匹匹揉皱的缎。有次到壶口瀑布,我就见到了那样的沙土,我捧着那样的沙土,仿佛捧着故乡,那次我也闻到了水汽中泥土的味道,那味道属于黄土高原的故乡。

还有一些味道。那是关乎吃食的记忆,那里有荞麦、莜麦、麦子、玉米、扁豆、谷子、糜子等种种植物收割打碾脱粒粉碎之后形成的面粉。土豆现在也能做成面粉,在北京的山里我曾吃过用土豆和其他面粉混合加工摊制成的煎饼,口感绵软,几乎使味蕾膨胀起来,便一连嚼咽了两张,那煎饼不仅是加了薄脆与面酱,更是那种面皮里含有大量的土豆,从而激活了舌尖和胃肠的记忆。

胡麻榨制的油料,现在被称为亚麻油。据说这种油料比菜籽油、花生油所含有益成分更多,但我总觉得那个后味是苦苦的,在热锅里炝炒时烟气很大。有人指正说,过去都在油坊里土法榨制,那是因为提纯不足杂质较多。但“后味苦苦”的油料,却已铭刻在舌尖上。铭刻在舌尖上的吃食有搅团、散饭、臊子面、煮洋芋、浆水面,虽然滋味各异,但都是极清淡的吃食,都是吃饱之后也不易勾出其他非分之

想的吃食。这些吃食,出自苦焦之地,因物产不丰,烹制时没有过多佐料添加,所以清淡。食用时即便稍讲究点,也就弄一碟韭菜咸菜,一碟水萝卜凉菜,一碟油泼黄瓜凉菜,一碟炝扁豆芽,一点油泼辣椒面,仅此而已。故乡的吃食是能清心寡欲的。这种饭食是否可涵养人的厚道与隐忍呢?这我没有研究过,单从身体而言,这种饭食应该能预防高血压、高血脂、高胆固醇所引起的种种现代病。

笔下絮叨的都是曾经记忆里的故乡。现实中的故乡,我随今年夏天几个短暂的日子走到那里时,已隐遁在许多楼房、马路和铁道的地基之下了。我要找的故乡在同学们的乡音中飘飞,我要找的故乡在一些饭食的回味里萦绕,我要找的故乡在脱离温饱之虞的喜色中似乎正含着笑想把我拥抱。但怎样才能拥抱她呢,我想起多年前在河滩上的情景,然而那河却像一根麻绳那么粗,河滩已被河堤环护着不能靠近。近来涓涓流水之声与绵绵细沙的触觉,总在梦中把我惊醒。这就像离散的同学,常常在梦里把我惊醒一样,一睁开眼,惊喜与怅惘并存,这正好可以修饰“无奈”这个词。

故乡饭食的味道储藏在我的舌尖上,据说个别城市有饭馆在集中售卖那种饭食,这迟早我也会吃到的。只是那些曾属于我的季节已经远去,我真想装一瓶故乡河滩上的细沙,那里有我曾经的春夏秋冬。闲暇时倒出来揉揉,那也是舒服的;薄薄地撒一点在桌面上,再折一截很细的树枝,在上边写上“故乡之印”,细细端瞧那似乎由一枚闲章钤出的阴刻似的字迹,那也是惬意的;故乡的雪,在有些冬天积得很厚,但要在上边写上“故乡之印”,那只有在梦里,那样的梦当然也是美好的。

年9月13日夜写于北京

编辑by未末

图片by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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