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rBing
Opinions
昨天我写了一篇关于上海绊摔事件的评论,中心思想是“抗法吃亏的最后只能是自己”,自认观点很中立,也成功地躲过了所有敏感点。但依然收到了一些愤怒恶毒的留言(其中有个叫我“风尘女子”),文字背后的扭曲和痛苦让我感到很震惊。
沟通后了解到,他们认为我在粉饰太平,一副站着说话腰不疼地嘴脸,根本不知道他们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例如有个人质问:
我眼中的中国的确是"法治社会"啊!虽然我知道我国发展很不平衡,一线城市中心区域的先进成熟属于世界顶级。
而最落后的地区,我能想象那里的匮乏、丑恶和不公,例如“凉山搏击少年”向我们展示的凉山。。。
我是在一线城市的教育重点区长大的,一个国家最阳光灿烂,黑暗面最少的,城市宣传片一样光伟正的地方。后来出国留学定居,期间回国工作也一直生活在国际化程度最高的地方。想想看,我还真就是一副“不是肉糜”的嘴脸呢。
记得以前,在一篇关于中学霸凌现状的文章后,有个评论问:“我怎么从没经历过这些?”回复是:“感谢父母给你的好环境”。
我也要对已经去世的爸爸妈妈,尤其妈妈说:“感谢你们给我的好环境”。
我的妈妈,因为成分问题,整个童年在社会底层度过,毕业后分配到“鸟不拉屎”的潼湖农村,渡过了她描述中“茹毛饮血,整个大脑都荒废了”的八年。想尽一切办法调到广州,又用了二十年从大学底层实验员升到系主任。
幼时她曾经无数次严肃地告诉我们:“孩子们,人绝对不能跌入社会底层!”
我不知道她童年曾经遭受过什么痛苦和不公,但我知道,底层社会一定是非常可怕的。但是,一旦出去了,看到就是一个充满阳光的美好世界。
感谢母亲的努力,让我和我的后代没有也不会看到昨天留言那些愤怒的人们看到的世界。也希望每个母亲努力共勉,让自己和后代们,不断上升到更美好幸福公正的生存环境中去。
希望今天来自苏希西的文章能让你看到,一个母亲应有的精神,和一个人努力的原因。
来源:苏希西(id:bysunxixi)
01
去年暑期我们全家去大连旅游,在海边见到了职业渔民,当地管他们叫碰海人。这些碰海人如果抓到螃蟹,一只的话肯定会把竹篓盖起来,一群的话反而不用盖了。
碰海人解释说,一只螃蟹会爬上来逃走,如果两只或者以上,不论哪只想爬上去,其他的都会伸出蟹爪把它扒拉下来。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想起了自己小时候。
02
小时候我家住在一座大山的山脚下,非常闭塞,距离最近的镇子还有十几里路,那里的贫穷和落后,即使现在依然令人触目惊心。
越穷越生,我外婆生了十几个孩子,夭折了好几个,到了我妈,眼看养不活,就送给了别人抚养。
所幸我的新外婆特别疼我妈,砸锅卖铁送她上学。那时候都流行上完初中直接考中专,我妈心气高,硬要上高中考大学,她以全校前十的分数考上高中,只念了半年就因WG停学了。
那时候我妈算是村子里的“高材生”,被村小学聘为民办教师,我爸是转业军人,属于在县城吃“商品粮”的公家人,他们两人从小青梅竹马,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
我爸脑子特别活络,年轻的时候收棉花,卖农药,做各种小生意,加上和我妈两人的工资,很快有了一笔小积蓄,这时候县上大力扶植养殖业,他和我妈一商量,决定要养鱼。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这绝对是需要大魄力才敢做的事情,投资太大,前景未卜,再说,就算鱼养好了,在这人人习惯吃麦面的大西北,真的就能卖出去吗?
可是我爸特别看好这份副业,先后说服了我妈和我二叔,两家人共同出资承包了一处鱼塘,他负责联系专家,提供技术,经过一年的精心饲养,鱼苗终于全部成熟,卖得特别好,县城里的大饭店简直供不应求,价格也一涨再涨。
仅用一年,不但成本全部收回,还略有盈余。
爷爷和两位姑姑也激动地要求参与,五家人把几乎全部身家交给我爸,鱼塘进行了大规模的扩充。
大家满怀憧憬,起早贪黑,眼见又到了收获期,鱼儿肥硕得令人馋涎。
一天凌晨,我家却遭逢了灭顶之灾。是的,有人偷偷在我家鱼塘投放了大量农药。
早起的爷爷人还没到鱼塘,就闻到浓浓异味,大声呼喊我二叔。二叔睡在鱼塘旁临时搭建的茅草棚里,听到喊声才起身,一走出茅棚就惊呆了,刺鼻的农药味弥漫在整个鱼塘周围,水面之上满满漂浮着一层白肚皮,密密麻麻。
我爷爷已经跪在鱼塘边,双手颤抖着捞起一条条鱼儿,老泪纵横,“造孽啊,造孽!”
说完这句话,他就昏死在鱼塘边。
医院,被诊断为脑中风,爷爷在床上躺了三年后撒手人寰。
他这一辈子最后说清楚的一句话,就是“造孽啊,造孽!”
鱼塘事件令我们整个家族回复到了赤贫状态,虽然没有任何人指责,可爸爸一度自责到形销骨立,惨无人形。
03
后来,我妈经常告诉我,她就是从那件事之后,发誓就算拼死,也一定要远离那个赤贫而又嫉妒丛生的阶层。
那时她只是一介村民办教师,没有编制,属于校长随便一句话就可以开除回家的人,但是她底子好,又聪明,那时看到县城招收英语老师,条件是需要有国家承认的大专文凭,她当即就决心将这作为跳出农门的首选通道。
谈何容易?
要知道当时在学校她学的可是俄语,连一丁点基础都没有的农村妇女,在那个闭塞的年代要考出英语大专文凭,几近天方夜谭。
可是妈妈就是做到了,用自考的方式,仅用了两年时间。
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一边服侍躺在床上的爷爷,一边照顾我们年幼的兄妹,一边干着繁重的农活,一边给小学生上课,还用最短的时间,一次性全部通过了自学考试的所有科目。
我只能说,大概是奇迹吧。
04
我妈最终以编制内教师的身份,进了镇上的初中。
她的发音也许很蹩脚,但她所教的班级,平均成绩永远是第一第二,校长见了她,永远眉开眼笑,各种先进评选,她永远榜上有名。
我们兄妹跟着她,转了“商品粮”户口,卖掉了老家的庄基地,搬进学校家属区,从此真正远离了那个曾经带给我们无数噩梦的偏僻村庄。
从此再也不用担心,有人会以浇地为名,引渠水从我家围墙下淌过,将新砌的土墙泡塌。
再不用担心,门前被人恶意用土填得老高,每到下雨天水流不出去,房间被淹得半尺深。
也不用担心,分地时会遭到各种不公与猫腻,每每被分到最贫瘠最偏远最无人愿意接手的梯田。
是的,所有这一切,都因为我爸是手捧铁饭碗的“公家人”,因为我家的经济情况较周围村民稍好一些。
我们长期被村民以各种借口借钱不还,一旦追讨就遭谩骂,我们长期被全村人排挤倾轧,没有任何理由。
若一定要找原因,那就只有一个,我们一家,是那只不愿安分守己呆在竹篓里的螃蟹,你想爬出去,其他螃蟹七爪八钳一起上,必将拽你下来而后快。
大家都被困在暗无天日的牢笼中,凭什么你们就想逃离这样的窒息与绝望?
我们出不去,你也别想走,大家你看住我,我看住你,全部在这冒着毒气的沼泽中腐烂堕落——多么可怕可悲而又阴暗的人性!
05
人均资源越匮乏的地方,人越难淳朴。
在生活的最底层,无知、愚昧、嫉恨、使坏并非单纯语言的抨击,而是绝大程度上的事实。
有人说,生死线下,相残相伤,贫富线下,惨淡艰难。
真的是这样,即便是亲兄弟姊妹,在底层的生死线上遇到利益瓜葛,也会鱼死网破,甚至骨肉相残。
这点是我在上高中时才深切体会到的。
那年我刚考上高中,那时候妈妈刚做过子宫肌瘤手术,爸爸就生了一场大病,医院报了病危,妈妈哭成了泪人,治疗每天都是天文数字。
积蓄所剩无几,而我和哥哥马上面临新学期的学费。
重点高中的学费尤为不菲,我高一,哥哥高三复读,妈妈借遍了所有亲戚也没借来多少钱,急得要去卖血,而血站还嫌她贫血而拒之门外。
爸爸的医疗费是单位预支了工资,而我和哥哥一直拖欠着学费。
这时来了一个好消息,爸爸工厂最后一批允许子女接班的内退人员名单出炉,爸爸因为身体原因也在名单之内,这就意味着,我和哥哥其中一个人,可以马上自食其力,捧上公家饭碗挣工资了。
06
第二天厂子里出大事了。
一家仨兄弟为了抢这个接班人的资格,几乎天天在互殴,其中一个被医院,另外两个在昨天,一个给另一个的食物中下毒,闹出了一条人命!
贫穷到极致的生活,太容易暴露人性中的恶,挣扎在最底层的人,活着的首要目标就是活下去。为了蝇头小利可以头破血流,为了直接利益,可以罔顾人命,致人死地。
这次恶性事件导致厂里对接班事件的要求格外严格,最终,我因年龄不符而被拒绝,哥哥含着眼泪收拾好书包,进入厂里接受入职培训。
不久后爸爸彻底清醒过来,得知此事大发雷霆,半年之后他彻底康复后,做了大货司机,又给哥哥重新办理了入学手续。
最终,哥哥和我都考上梦寐以求的大学。
07
我为什么这么拼?
是因为我见识过底层社会不为人知的封闭、狭隘、低劣和丑陋。
当一个人物质匮乏到极致,连温饱都无法解决的时候,自尊和脸面就成为奢侈品,不择手段成为动物的本能。
在底层,那些社会阴暗面更为真切立体,所有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都被放大无数倍,为了活着,为了获取更多生存资源,有那么多人丧失底线,人格扭曲。一旦发酵到某种程度,便是疯狂仇富,报复社会。
记得在网上曾看过一个消息,哈佛某跨学科团队曾经做过一项心理学追踪研究:在贫穷的情况下,人的思维方式会发生何种改变?
追踪过的数千例报道表明:
贫穷的人注意力会被稀缺资源过分占据,引起认知和判断力的全面下降,更会导致人格的不完善,在争夺资源的过程中会出现发生各种无理智的暴力倾轧或其他负面行为。
在多年前管仲就说过:衣食足而知荣辱,仓廪实而知礼节。
我不认为金钱是衡量一切的标准,我也不认为贫穷本身是可耻的,但我坚信,认定自己固化最低阶层,并老死于贫穷的这种思想,是及其可耻和可怕的。
你不想要站起来,谁也扶不起你。
作者简介:作者苏希西,儿科医生,专栏作者,内心纯真的写字匠,信奉所有梦想都需全力以赴,分享温暖、优雅和有品质的生活方式,杭州最好的白癜风医院南宁最好的白癜风医院